深山谜案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和尚, 和尚在講故事……。

一  虎皮背后的故事

和尚說: 從前有座山，山高林密，山上有座廟，山腳邊下零散分布着一些小村庄，他們祖祖輩輩靠山吃山和守着門前一畝二分薄地生活，粗茶淡饭，与世無爭。

一天傍晚，一個約四十歲左右的跛腳和尚來到一農家化齋，主人是個五十開外的庄稼漢，他熱情地把游方和尚領進屋里，一邊張羅吃喝一邊聊了起來.  這時候和尚看見大厅牆上挂了一張虎皮，虎皮非常漂亮，可惜靠屁股處有一道裂口子，和尚凝神觀看，一邊撫摸着漂亮的虎皮，一邊贊嘆主人的勇敢，能擒獲山中大王可謂英雄蓋世啊，主人呵呵地笑着說，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曾打過虎，這虎皮是我的老哥送給我的，這里面還有一段謎樣的故事呢，和尚一听，來了興致，求主人給他說這故事，主人說還是讓我老哥給你說道吧，於是就領着和尚來到了老哥家，讓老哥說起了他那謎樣的故事。

三年前的一天晌午，陽光燦爛，一晒連日來的大雪陰霾. ，老哥扛着開山刀進山打柴. 來到密林處，一陣山風吹來，夾着一股血腥味，他不由得握緊了刀，迎着血腥味尋了過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以便盡早自保，庄稼人也經常上山打獵，這血腥味，老哥也聞得多了.  可這次的味道不一般，不但很濃，而且也不同於以往的動物味道.  憑經驗，他猜想這可能是老虎啊豹子啊什么的，因為這些大型動物，通常在高山密林活動，一般很少下山，大概知道獵人們也不好對付，而獵人們也盡量不去招惹它們，萬不得己才會拼命.

這血腥味越來越濃，現場越來越近了，老哥不敢大意，先蹲下來觀察，确定四周沒有危險，然后朝血腥味的源頭摸過去，來到一棵大樹下的枯萎草叢中，老哥确定這就是源頭了，因為周圍草叢上和地上殘雪都血跡斑駁，這里之前顯然發生過慘烈的戰門，透過一片狼籍的枯草叢，他赫然看見里面趴着一只斑斓大老虎!  老哥倒吸一口冷气，赶緊躲到大樹后，死盯着草叢.  老哥以為老虎正在撕咬獵物，所以這血腥味飄出來，可是等了一會，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老虎不會在睡覺吧? 老哥长这么大，老虎也见过不少，可睡觉的大猫还是头回见。他壯着膽子向前凑，先扔了塊石頭，一塊，兩塊，三塊，老虎還是沒有動靜，不對勁!  於是老哥慢慢地走了過去，先用刀輕輕地戮了一下老虎，見老虎不動，又加大了力度，還是沒有反應，几乎可以肯定這老虎不是死就是重傷了.  於是老哥橫刀熊步，繞着老虎轉了一圈又一圈，在确定沒有危險后，他蹲下來仔細地端詳起來.  這是一只成年大老虎，肚子扁扁的，估計己經餓了几天.  額頭上的王字威武庄嚴，王字下面圓睜的雙眼直直地瞪着前方，殺氣騰騰，令人不寒而憟! 知道什么叫死不冥目了吧.  它的下巴頂在一塊石頭上，微張的大嘴像訴說着冤情，奇怪! 石頭頂着它下巴為什么口還能張開?  老哥細看之下，發現它嘴巴里有東西! 他拂去血跡，惊奇地看到一個手柄之類的東西在里面，老哥把它拽了出來，好家伙，一把匕首! 足有小手臂長，這顯然是致老虎的死因了. 再看它渾身血跡斑斑，像披了件花衣裳，尤其屁股處傷口周邊更是一大灘凝血，老虎的一只前爪按着一個血肉模糊的頭，虎爪深深地摳進它的眼窩里，尸身被老虎壓在下面，老虎的肚皮下露出一截細長尾巴，老哥一拉那尾巴，拽出來一只猴子!  猴子也是渾身傷痕血跡斑斑，一探鼻息，早己歸天了，可怜的猴子! 相比這老虎雖死猶威，老哥不禁肅然起敬.  根据滿地的殘雪与血跡判斷，它們大約死去半天了。

回想起黎明前被吵醒的一陣虎嘯聲，估計命案就是那個時候發生的吧.  現場只有這兩具尸体，它們是什么關系? 當時發生了什么? 按理說動物之間就是吃与被吃的關系，可現場的雙方都未被吃掉，就只有殺与被殺的關系了，那究竟是誰殺了誰? 要說是猴子殺了老虎，估計沒几個人會相信，要說是老虎殺了猴子，也估計沒几個人不相信，可這老虎既殺了猴子，為啥不把它吃了? 雖說是貓科動物，可這大貓并沒有 “捉与放” 的習慣.  如果說這猴子會使用匕首并拿它戮殺了老虎,  那匕首又是哪來的? 既能如此這般地殺了老虎，為什么還葬身虎爪呢?  又難道說老虎吞完匕首再殺了猴子不成!?  荒山僻野，是人干的? 鬼干的? 外星人干的?  所有的假想都無法解釋，深山老林里的這謀殺案太恐怖太詭异了吧.  老哥百思不解!

既想不明白，就別費那心思了，老哥赶緊回去叫人來幫忙，大家先搜索附近山林，确定沒有人受傷，然后把老虎抬了回去.  老弟特別喜歡那漂亮的虎皮，老哥就把它留給了老弟，洗干凈后，老弟就當寶貝似地把它挂在大厅牆上了，早晚看上几遍.

說着說着老哥把當年那匕首拿了出來. 和尚兩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匕首，雙手合十，良久，一聲阿彌佗佛! 他慢慢地解下系在腰間的一個銷套，剛剛好把這匕首套進去，那匕首柄上的花紋与那銷套一模一樣，咦?  老哥和老弟都惊呆了! 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和尚緩緩地說：〝我也有個故事〞。

二    山贼大战山大王

多年前，我隨着逃荒的人群來到了鄰近的大山下，投奔表叔，可表叔到山上寺廟出了家，我就住在表叔留下来的破草房里，由於人生地不熟，也根本无地可种-----所有能种的地都己经有了主，迫於生計，只有上山打猎，但往往空手而归，無奈之下，我違心地干起了山賊的勾當.

這几天因為大雪封山，山賊好几天沒出門, 眼看着揭不開鍋了, 想起之前去踩點，看見一農家有一頭小牛，就尋思着把小牛偷出來賣几個錢.  這一天，眼瞅着己過了大半夜, 不久天就會亮了，雪也漸小，這個時辰 “幹活” 最合适了，早墟就要開市, 如果成事，馬上牽了小牛盡旱地出手，就不用喂養它、免得夜長夢多惹麻煩.  他一邊想着一邊戴上了尖三角斗笠，披上毛聳聳的簑衣，這樣万一碰到人也認不出來，還可以防雨防雪，然后往腰里系好了匕首, 這可是祖傳的匕首，有小手臂那么長，非常锋利，而且從不离身. 裝備好行頭山賊就出門了. 他并沒想要傷害誰，也很清楚家家戶戶都有開山刀, 但既做這勾當, 防身是必要的.

風高月黑黎明前, 山賊,一腳淺一腳深地來到了牛棚.  大冬天里，牛棚四面被茅草搭子封着擋風防寒，里面一片漆黑，他一時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就慢慢地摸索着向前，模糊中感覽好象有一動物蹭到身邊來了，牛棚里除了牛還能有什么?  嘿，就是這小牛了，山賊閃電般出手，一個鷂子翻身騎到它背上, 揪着它兩個角，嫌它走得慢，往它屁股上就擂了一拳, 這畜牲不由自主地躥了出去.  忍辱負重的它就這樣馱着山賊出了牛棚往山中跑， 可沒跑多遠, 它停了下來, 大約它想你是誰!? 憑什么騎我?!  山賊急了，擔心被人發現提刀追出來，那就完了，於是他拔出了匕首, 朝它的屁股狠狠地扎了下去!  “走你! ”  。 “---嗚---哇!---- ,” 隨着一聲怒吼,  它撒腿狂奔!  吼聲把個山賊嚇了一大跳，小牛叫的聲音怎么這樣響? 他低下頭一看, 頓时出了一身冷汗: 敢情我騎的是一只斑瀾大老虎!? 微薄的晨曦下，还看得见它額頭上那个個大大的” 王” 字! 怪不得這 “牛角” 軟綿綿的.  敢惰這牛棚里養的是老虎? 虎嘯一聲震山谷!  這老虎又蹦又躥又吼，山賊心一驚手一松被掀翻在地，他赶緊爬上了樹!  老虎覺得突然間輕松了, 於是停了下來, 它也實在痛得跑不動了, 回頭一看, 背上空空的, 就是屁股上多了一玩意插着, 傷口還往外流血呢, 真是膽大包山! 老虎一邊舔着血, 一邊四處張望, 老虎的眼神好，認得在牛棚里見過的那三角頭毛聳聳的家伙正不遠處爬樹呢，於是暴怒的老虎咆哮着、忍着巨痛一瘸一拐地朝那大樹走過去.  看來因為大雪封山，動物們都躲起來或冬眠了，老虎也冒險下山來吃牛肉大餐的， 想不到出師未揵先失威.

這時候天也微亮了, 一只頑猴吊在樹上, 它被老虎的吼聲吵醒了, 干脆就起來耍耍吧, 可是它卻發現了奇跡: 今天這老虎不對勁, 平常的威風凜凜變成一瘸一拐了, 再一看, 猴子樂了, 老虎的屁股上除了長長的尾巴, 還多了一玩意, 猴子也曾下山到农户家里偷鸡摸狗，算得上見多識廣, 甚至見過有人用它來割樹籐樹枝什么的, 有了它我誰都不用怕了，甚至可以當二大王了，尤其看見老虎現在的樣子，說不定哪天我猴子就升大大王了，還等什么?

於是猴子一下跳到老虎背上, 還未等老虎回過神來, 猴子一手揪住老虎的尾巴， “嗖”! 地一下，另一只手就把那匕首拔了出來. 把這老虎又痛得大吼起來，一蹦一跳地, 老虎載着猴子一下就躥到山賊的樹下了. 隨着老虎咆哮的方向，那猴子也看見了樹上的家伙, 猴子也見過有人戴斗笠披簑衣, 不覺得有什么新鮮的, 只覺得好玩, 何況它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么.  猴子不但聰明，還會模仿，於是它人模猴樣地左手抱着樹干, 右手擎起匕首，爬到了山賊的树上. 而老虎也不甘示弱, 扒在下面的樹干上咆哮着.

樹上的山賊看的清楚，這齊天大圣居然猴假虎威!  再怎么說，我們可算是同 類近親吧，你來湊什么熱鬧? 真是豈有此理!  我可不怕猴子，可它手上擎着那還在滴血的匕首，那匕首本来可是我的呢! 還有那暴跳如雷的老虎，弄不好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說時遲那時快，猴子三兩下子就上來了, 一手舉着匕首划向了山賊的腳踝, 猴子力气不大, 但锋利的匕首把腳踝划出了血. 山賊一急，急出了尿, 又臊又熱的尿和着血淋在了猴子仰起的臉上, 猴子急忙扔掉匕首去抹眼, 失去了匕首的猴子不具威脅了，机不可失! 山賊伸腳一蹬, 一下就把猴子踹下了樹, 而由于用力過猛, “卡察”一聲，樹枝斷了，山賊也掉下了樹, 与山賊和猴子几乎同時下去的匕首剛好插進了正在樹下哀吼、張大了的老虎嘴吧里,  兩個靈長類的下墜正好把那匕首硬生生地捅進了大貓的喉嚨去了.   咆哮聲嗄然而止!  尿酒----丟匕首---抹眼----蹬腳----卡察----下墜----捅喉嚨，連串的動作一气呵成在舜間!  寂然無聲.  老虎轟然倒了 下去，可兩個爪子還在亂抓，三個動物就這樣混撕一團，山賊的一條小腿被虎爪連皮撕下一條肉. 牛肉大餐誰也沒吃着，威武的老虎和聰明的猴子還沒想明白怎么回事，估计也就這樣含恨而去了.

山賊連滾帶爬回到自己的窩里, 連惊嚇帶傷痛, 躺了好几天, 每天都做惡夢, 青面獠牙的老虎和猴子圍在身邊索命. 這還不算，要命的是腿傷，連吃的都成問題，哪來錢治傷? 眼看着傷口化膿潰爛，實在沒辦法，只好拄根樹枝一瘸一拐地摸到寺廟前，投奔廟里當主持的表叔，表叔收留了他，採些山草藥給他治傷.  休養了一段時間，腿傷是好了，但卻成了跛鴨，別說當賊，就連走路都不穩了. 在方丈的開導教化下，他痛定思痛，決定金盆洗手立地成佛，也出家當了和尚.  過着青燈素菜的日子，伴 随身邊是那唯一的祖傳匕首銷套，他也曾回去尋找匕首卻找不到，思忖着難不成這老虎把匕首吞吃了!? 或者又因為山大林密找不着當時的現場了？

跛腳和尚過了几年的晨鐘暮鼓日子，在方丈的安排下，出山門雲游四方. 一天傍晚，化齋來到了老哥和老弟的家里， …..

“原來如此”,  多年的謎案終於告破了.  一頭餓虎和一只頑猴用自已的生命換來了一個立地成佛. 而當年在牛棚里的唯一目擊者----小牛犢如今已長成壯實的大黃牛了， 看着它悠閑地吃着草，想起當年發生的事情，和尚心有餘悸又無限感慨，既后悔更忏悔，阿彌佗佛! 站在虎皮前，和尚默默地為枉死的老虎和糊塗喪命的猴子祈禱，祈求它們在天之靈得到永生，并原諒他的無心之過.

回到寺廟，跛腳和尚把這往事告訴了小和尚們, 告誡弟子們要多行善事，千万不能心生邪念害人害已.  就這樣一代又一代的和尚把故事流傳了下來.

有詩為証:  山中大王變小牛，毛賊生涯險中求，猴假虎威把命送，立地成佛傳千秋.

我呢, 有幸地從拜訪寺廟的朋友的朋友那里听到了和尚講的這個离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