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戴上口罩需要勇氣
這兩天，能感到美國明顯緊張起來了。
上周六，特朗普在發布會上神色凝重地宣布了全美第一個死亡病例。他提前一個多小時在推特上發了通知，記者們急匆匆趕到會場。
2月29日，特朗普就美國新冠肺炎疫情召開新聞發布會。圖片來源：美聯社
這是特朗普罕見地在一周內第二次召開記者會為疫情「降溫」，他說美國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prepared for any circumstance）。
據美國《紐約時報》報道，截至美東時間4日下午5時，全美報告新冠肺炎感染病例153例，分布在16個州，死亡11例。其中一個引人注意的數字是20例國內人傳人（personal contact in US），也即無相關國家旅行史的非輸入病例。
這個數字通常被媒體視為一個重要指標，說明了疫情在當地社區內大範圍傳播的可能性。
全美病例分布數據圖。來源：紐約時報
從《紐約時報》製作的全美疫情分布圖來看，西岸是重災區。截至當地時間4日下午，加州51例，華盛頓州44例，而且死亡的11例中有10例都在華盛頓州……其中8例死亡都與華盛頓州一家養老院有關。
這幾天，我不斷收到國內親朋同事的消息，讓我戴口罩小心防疫。國內疫情暴發時，父母說買不到口罩，我焦急地買了兩盒寄回家。父母勸我留些，我執意全寄回去了。那時候，口罩只是漲價，卻還能買到。但現在美國也已經一「罩」難求。
網上有關美國疫情的視頻很多，民眾囤大米、囤口罩還有囤槍囤子彈的……作為身在當地的親歷者，我想以第一視角做一些記錄。
街上戴口罩人最多的時候，是農曆春節前幾天，也是國內疫情暴發的初期。那天我去華人區，不少華人都戴了口罩，即便當時紐約並沒有確診病例。不過我幾乎從未見過當地人其他族裔戴口罩。
華人每天看國內疫情報道，信息獲取量大，與國內家人聯繫多，防範意識較當地人都要更強一些。
華人聚集的法拉盛（Flushing）地區戴口罩的路人。圖源：法新社
第二天，我戴口罩去上班。美國編輯看到我，後退一步，故作驚訝地問「你怎麼啦？」這位編輯平日也風趣，我以為他在開玩笑。
但那天晚些時候，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說：「口罩的事，我是認真的（I’m serious about the mask），」「你會嚇到路人的，別人會以為你病了。」那時我才知道，他的驚訝，恐怕不是「故作」的。
東亞文化里，口罩很普遍。在日本有「小顏口罩」，能讓臉顯得小；台灣騎摩托的人也會戴口罩防風，女生們來不及化妝，戴上口罩出門也很常見。
但在歐美國家，即便是明星也極少戴口罩出街。他們認為口罩是病人戴的，戴口罩出來逛街、工作，難免會讓人覺得不合時宜。
最近海外疫情升級，我們看到義大利議員戴口罩被嘲後怒摔話筒；瑞士女議員戴口罩出席會議被逐出會議大廳……這在某種程度上都是文化衝突的體現。
日前多家外媒報道，美國華盛頓州大型超市Costco發生一家人戴口罩被驅趕事件。試吃分發員問母親和小男孩「是不是中國來的」，並讓他們「走開」（get away）。還有，據英國謝菲爾德媒體報道，當地一位中國女生戴口罩上街，卻遭到路人的謾罵與推搡。
我本人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不過如果我在公交車上戴口罩，我旁邊的幾個位置，除了亞裔基本也是沒人坐的。
我的一位中國同事說，她有天坐大巴回家，旁邊一位女士用大衣把對著同事的半邊頭遮起來，口中念著coronavirus云云。但第二天，她在超市遇到一位一直盯著她看的婆婆，正當同事以為就要遇到同樣的事情時，老婆婆卻開口說：「不要因為你從中國來，就感到抱歉。」然後沖她笑了。
那段時間，我在紐約地鐵看到輪播的廣告中有以下三張圖，分別是中文寫的防止病毒傳播的措施，前者的英文版，還有一則宣傳廣告，意思是鼓勵大家看到類似仇視騷擾情況要向有關部門舉報。我想這也許反映了疫情之下，在政治正確和合理擔憂之間撕扯的美國社會。
過了一段時間，或許是華人們懂得「入鄉隨俗」，也或許是紐約病例持續為零，街上戴口罩的人漸漸少了，我也不戴了。
但隨著後來疫情在美國「人傳人」的開始，我又在國內親朋催促下戴上了口罩。但說實話我很不自在，只要戴上口罩，我就是《甄嬛傳》里孕中多思的安陵容。
努力實現車厘子自由的我，現在很想要口罩自由。
其實美國人不戴口罩不光是文化問題，直到這兩日，從副總統到衛生官員，都在說優先病人和醫護人員使用口罩，普通公民「用不著戴口罩」。彭斯在上月29日發布會上的原話是這樣的：
The average American does not need to go out and buy a mask. But this administration is going to always put first our patients, first. And second, we』re going to make sure and protect the health of our healthcare providers.一般美國人是不需要買口罩的。我們首先要優先病人，其次，我們要確保醫務人員的健康。
2月29日，美國衛生總署負責人傑羅姆·亞當（Jerome Adams）也發布推特，呼籲民眾停止購買口罩：
真的大家——別買口罩了！它們對防止病毒傳播並沒有作用，但是如果醫護人員沒有口罩來照顧病人，那我們的社區都會很危險！
此前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估計，如果疫情暴發，美國需要3億個N95口罩。而特朗普在發布會上公布的口罩庫存是4300萬個。此前有官員表示，特朗普或動用戰時法律以擴大口罩和防護服生產。
那不戴口罩，大家怎麼防疫呢？美國疾控中心公布了防疫措施，原文奉上：
雖然口罩沒什麼人戴，但美國有一樣東西確實在脫銷，那就是凈手液（hand sanitizer）。這種擠在手上搓著用的含酒精的免洗洗手液，很多人掛在包上，攜帶很方便。
義大利威尼斯，戴口罩、包上掛凈手液的遊客。圖源：路透社
上月底，我到樓下的藥房拿了3小瓶凈手液，店員告知我，限購了，一次只能買兩個。驚訝之餘，我想，過兩天去別家店再買吧。結果三月開頭，報社附近的葯妝店，這種凈手液已經全部售罄。
不論是基本款，還是有護膚功能的「豪華」版，貨架都被掃空了。酒精和酒精棉片也賣得很快。
時代廣場附近Whole Foods貨架上的凈手液都被一掃而空。攝影 中國日報記者李雪晴
在很多公共場合，也放著大瓶的凈手液。比如報社所在的那棟樓，門前一左一右兩大立式凈手液「護法」。
寫字樓里擺放著立式凈手液。攝影 中國日報記者李雪晴
買不到不要緊，美國媒體還有教你用伏特加自製凈手液的方法……這讓我想到國內前段時間，酒精度90%以上的「生命之水」也成了緊俏貨。
目前，14天內去往中國和伊朗的美國公民採取14天隔離的政策，非美國公民則禁止入境。韓國和義大利的旅行警告也達到了最高級「不要旅行」（do not travel）。
很多美國媒體出了「隔離囤貨包」（home quarantine kit）的指南教程，告訴人民如果因為各種情況被隔離，如何準備兩周的食物、藥品和雜貨。
今日美國網站：如何為新冠肺炎做準備？我們為你的隔離囤貨包列了清單。
最近已經有很多人開始囤貨了，一般都是衛生紙、意麵、水、洗手液之類的必需品。疫情嚴重的西岸，囤貨情況則更為普遍一些。
社交媒體和網路上出現了不少民眾在Costco購買大宗商品的圖片和視頻。
2月29日，在洛杉磯當地囤貨的民眾。圖源：Getty Images
在紐約，華人超市的大米賣得很快，一些當地中文報紙上出現了華人超市大米貨架被買空的情況。
我和同事也準備了些必需品，以備不時之需。雖然我身邊的一些當地人很多都不以為然。既沒買口罩，也沒囤貨。
記得囤貨回來的晚上，我們拎著十來個購物袋從華人超市打車回家。交談中，司機客氣地問我們最近是否回中國了，我跟他解釋說，我們來了半年，哪兒也沒去。他笑了起來。
實際上，截至當地4日下午，美國的輸入病例中，從義大利、伊朗、韓國等國家輸入的病例已有17例，超過了中國輸入的15例。
疫情讓我們更深地體會到，全世界是一個命運共同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