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爾畢業的女孩在中美兩國遭遇的隱形歧視
歧視這件事,從學校到職場從來都不少見。
從北美到中國,我經歷了文化、教育、性別等此前難以想像的諸多偏見與歧視。
甚至「久病成醫」般有了些自己的應對心得。
作為從小到大和男孩子打成一片的女孩、隻身漂泊求學的異鄉人、被打上「聰明、數學好」標籤的亞裔,我學會了和「歧視」做朋友。
然而,這些歧視背後的人性幽暗,講出來依然讓人咂舌。
一、無知無畏
被嫌棄的理工女孩
我15歲留學新加坡,念理工科(計算機系),當時很明顯感覺到比不上班裡很多同學。
好在比我強的人有男有女,因此沒覺得是「女性劣勢」。
等大學去了常春藤名校中理工科最好的康奈爾,讀全美排名前三的運籌管理專業,才在分組做作業時逐漸發現—— 比較少的人願意跟我搭檔,也就是說,我不那麼被看好。
我須得承認,在海外的亞裔同胞願意與彼此聚在一起,俗稱「抱團」。
常跟我一起學習的亞裔同學成績不錯,我當然也沒什麼抱怨。
但時間長了會發現,這樣的「同族相聚」,其實是因為很多美國同學不願意和我們搭檔。
我開始觀察,美國同學的學習小組,更積極、更分工明確、更願意問教授問題,而不是自己悶頭去做,因此總會發掘出不一樣的思維方式和想法。
上進如我,就主動去跟美國同學交流。然後慢慢形成自己穩定的三人學習小組,我和另外兩個白人男生,做了一年多學習夥伴。
在美國,白人男生會被套上「愛玩,不學習」的帽子,尤其是家境不錯的,會被其他性別和種族的人認為是天生帶有「優越感」而給予排斥,所以我們這個三人組合當時非常獨特。
三人中實力相對最弱的一位在小組的幫助下,拿到了3.8的GPA。
我和另一個男生則有過4.0的GPA (康奈爾大學最高GPA 可達4.30),而我最後也因為全系第二的成績和其他領導力上的成就成為我們系多年來第一個獲得梅瑞爾總統獎的學生。
交流漸深,兩位同學向我道出實情——
美國人的確會覺得亞裔成績很棒,但只會抱團,所以,和亞裔主動溝通,對他們來講是有心理壓力的事情。
你不情我不願,自然融不到一個圈子。 在他們眼中,我顯然是能讓他們打破這一種刻板印象的個體。
但越是了解實情我越是發現,很多時候的排斥和歧視,其實源自雙方的互相不理解。
因此,主動出擊,是破除大家對你偏見的最直接的方法。
二、花瓶和象徵
職場里的歧視複雜又有趣
進入了投行以後,事情就變得有趣多了。
我當年以自己的成績和領導力表現得到offer,自己也頗引以為豪。
但上班第一天就吃驚地發現,辦公室滿滿都是女孩子——
漂亮,亞裔。
當然,打交道後會發現其實挺多的人實力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好。
我們組有三個女性高管,其中一個是很明顯的花瓶,懂的不多,嫁了一個公司內部的一個高層。
另外兩個亞裔,做起事來,特別乾脆利索,但相貌都是常人。
換了一個金融公司,同樣發現這個問題。
那邊的女生比較明顯的分成兩類——
外貌很強的白人,一般做銷售,和外貌一般的亞裔。
原來公司很多時候為了好的媒體形象,會把少數族裔的女性推出來,作為大公司多元化的象徵。
至於這些人真實的能力如何,很多時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無可厚非?這樣的偏見背後其實隱藏了好幾層固有的歧視——
漂亮女生就應該是花瓶,少數族裔(尤其是亞洲)女性就是公司包容多元的「活廣告」。
我當然不喜歡這種做法,但很多時候身在此山中,不自覺地成為其中一員。
但我也不會甘心吃啞巴虧,我的應對辦法可以算「曲線救國」——了解自己如何利用這些先天的被不平等對待的情形,努力發揮得更好。
說得直白些,便宜我占,但這個「情」,我不僅不領,還會用實力奉還。
此外,除了性別和族裔,投行里還有其他的歧視,就是學歷。這一點上,東西相通,不分你我。
學校是否有名,成績是否高,課外活動和金融相關的實習是否靠譜。
碩士或者博士做分析師性價比不高,理工科不受歡迎因為會覺得比較nerdy。
常春藤和其他名校會有地理優勢和文化認同,ABC更願意和美國白人而不是中國「遠胞」交流。
關於最後一點,很多中國學生的口語不過關是關鍵因素。
ABC歧視中國留學生,出國早的留學生歧視出國晚的後輩…循環往複,歧視不息。
另外,不同職位和公司之間的隱形歧視,也比比皆是。
前台看不起中台,中台看不起後台。
前台是指有業務創收能力的i-banker和trader, equity research和syndicate等幫助前台完成交易的人員往往被看做中台,後台就是HR、法務、IT等支持類部門,工資和獎金也是按照這個鄙視鏈下降的。
公司之間的歧視就更誇張。
老牌兒的瞧不起後起之秀,本土的看不上外來客,高科技嫌能源重工業土老帽兒,賣產品的覺得賣技術和知識是江湖騙子,所有這些都隱藏在職場人每日穿梭的茶水間和會議室,大家心照不宣。
三、偏見與自信
回國後偏見更明顯
回國在互聯網創業,或者自己教書,常遭遇對年齡和外貌的偏見。
雖然在國外從事的都是男多女少的行業,但是對女性赤裸裸的偏見和歧視,其實幾乎看不到,這可能跟美國文化需要政治正確相關。
等我回國創業以後,才真切感受到比較明顯的,就差指著你鼻子大聲喊出來的偏見。
如果已婚,人事部會擔心你是否想生小孩;如果未婚,又會擔心你要休婚假。
並且,這些擔心在面試環節中,都會大剌剌、明晃晃、冷冰冰地直接提問。
一家互聯網金融公司的副總裁,曾在私下的聊天里告訴我:
「像你這樣的女人應該放棄愛情。24-26歲的女生應該找年長几歲的,你年齡太大,太聰明,太強了。永遠不會有人愛你。」
而另一方面的偏見,則是另一個極端。
當我在徐小平老師和方愛之學姐的支持下創立真格學院後,有時候會看到報名學生私信我的項目經理說:
「顧及看上去那麼年輕,怎麼能夠做老師?」
甚至有一次出去社交時,因為長的比較高,被評論說:
「是因為大長腿而被招來的。」
性別、年齡、外形,這些西方世界唯恐避之不及的話題,在我們的職場上是開胃菜。
當然,回國時間長了,也接觸到多元化的觀點,會明白這樣的言語和歧視,其實只反映了一部分人的想法。
而隨著自己業務和各方面的一些突破,也會對自己在國內的發展越來越有信心,不能免俗地,在美好前景和寒磣現實之間,很多時候都選擇忽略。
在經歷了無知無畏,有知有畏,感知但不介意幾個階段後,我會更加坦然的接受一切。
畢竟這世界不是黑白的,而是有灰度的,各種形式的偏見和觀念都會長期存在。
只要相信,總會有一幫跟你一樣的人也在這個世界上,那麼你就會坦然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