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正確」這個詞,莫雷你怎麼會不懂
這兩天一直在關注莫雷事件的持續發酵,簡單梳理了一個到目前為止事件發酵的時間線(以下均為北京時間):
1月5日上午,NBA火箭隊總經理莫雷(Daryl Morey)在個人Twitter上發布了以下圖片,隨後刪除。
中午12點,火箭老闆Tilman Fertitta發文稱,「莫雷的言辭不代表火箭隊的觀點,我們不是一個政治組織。」
1月6日下午,中國籃協宣布暫停與火箭隊的交流合作事宜。隨後,央視新聞 、《人民日報》等央媒相繼發聲點評批評,駐休斯敦總領館向火箭隊提出嚴正交涉,要求對方立即糾正錯誤。
與此同時,從6號下午到晚上,央視體育頻道、騰訊體育、虎撲籃球、李寧品牌、浦發銀行等機構或品牌紛紛宣布中斷與火箭隊的合作,暫停對其比賽的轉播和報道。
1月7日上午,NBA首席傳播官Mike Base在聲明中提到,「莫雷的推特並不代表火箭或者NBA,但聯盟的價值觀支持個人在重大事件上發表自己的觀點。」
7日下午,莫雷個人推特上發表聲明,核心依然是「我的推特只代表個人觀點,不代表火箭隊或者NBA。」
對於火箭隊和莫雷本人來說,此時都已陷入僵局。火箭球星哈登在接受採訪時說,「我們道歉,我們熱愛中國」,然而「代道歉」的形式似乎並不被中國網友接受。目前中國國內淘寶、京東、拼多多等電商均已下架火箭相關產品。
就在我準備發這篇長文之時,NBA總裁亞當蕭華也已發聲,他對於莫雷的支持態度,意味著這場言論發酵將走向更加僵的僵局。
▲ 蕭華:我們支持莫雷行使言論自由
開這個公眾號本不想討論太多政治內容,聚焦文化現象和世間百態是我的本意。只是剛好在我準備寫美國的「政治正確」這個話題的時候,就碰上了莫雷的這一檔子事,由它來做個引子似乎再合適不過。
曾經多次被美國導師問起,為什麼選擇美國作為留學目的地?我每次的回答好像都不盡相同,但除了職業發展的因素外,總有一點我會提到,因為美國是世人眼中最崇尚自由的國度,而我又是一個生性不喜歡被束縛的人,因此想來看看這裡到底有多自由。
▲ 被視為美國精神象徵的自由女神像,指引了多少移民為追逐自由來到這片土地?
就實際觀察而言,這裡的有些自由的確是我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正如你可能道聽途說已經了解的那樣。但慢慢地我發現,還有一些自由讓我有些疑惑,甚至有些不適。
初到西雅圖的Capitol Hill,我並不知道這裡是西雅圖有名的同性戀群體聚居區,直到看到遍布四處的彩虹旗和彩虹色的人行橫道。
第一次在美國看到特色如此鮮明的成片街區讓我很興奮,不停拍照。可是拍著拍著我注意到,這裡大大小小的幾乎所有店鋪都在顯著的位置掛著彩虹旗,無論是街頭的酒吧、餐館、超市,還是理髮店、健身房,甚至瑜伽房。
我個人對LGBTQ群體沒有偏見,也不反對他們追求和表達自己的權利。只是,一定要每一家商店都大張旗鼓地廣而告之自己的政治立場嗎?哪怕是像Trader Joe\’s這樣的客戶是否是LGBTQ群體與消費根本無關的生活超市?當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那麼那些不挂彩虹旗的人是否就是「政治不正確」了呢?
同性戀、種族主義、性別問題是美國社會的幾大敏感話題,這早就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下面我只從過去一年我所見的角度講兩個比較新的例子。第一個是去年底鬧得沸沸揚揚的奧斯卡主持人事件,主角是美國演員、喜劇明星Kevin Hart。
2018年12月,Kevin Hart在已被定為2019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主持人的情況下,被翻出早年間曾在推特和表演的脫口秀中表達過反對同性戀的情緒。深陷輿論風暴的他不得不辭去主持人的工作,也導致奧斯卡近30年以來第一次出現沒有主持人的情況。
▲ Kevin Hart主動請辭並道歉的推特原文
一個容易被忽視的細節是Kevin Hart發表反同的觀點是快10年前的事情,而且自2015年後他再也沒有發表過類似的內容,但是人們並不買賬。在之後的一檔電視節目上,Kevin Hart打破沉默,說自己的遭遇就像洋蔥一樣,一層層被剝皮卻永遠剝不到心,「人們不會管你過去道沒道過歉,只會永遠不停地讓你再次道歉。」
第二個例子是國家廣播公司(NBC)著名女主持人Megyn Kelly,結局比Kevin Hart還慘。去年10月,在主持一檔自己的晨間脫口秀節目過程中,她關於「黑臉」(blackface)的一番表達引發了軒然大波。
▲ Megyn Kelly和其他嘉賓在直播中討論萬聖節裝扮怎樣才能不「踩雷」
Megyn Kelly的原意是她小時候過萬聖節,會有白人故意把臉塗成黑色,或者黑人故意把臉塗成白色,她認為為了萬聖節這樣打扮是正常的,可以接受的。但是美國觀眾並不這麼認為,由於種種歷史原因,在美國「黑臉」(Blackface)一直被視為特定的歧視黑人的符號,而這番發言正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確的表現。儘管第二天Megyn Kelly在節目上動情道歉,兩天後這檔節目就被取消,她也離開了NBC丟掉了飯碗。
▲ 在「政治正確」面前,事後道歉來得太過渺小了
NBC雖然全名叫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ational Broadcast Company),實際上是私有的完全商業化運作的電視台。私有的就不用像公有的一樣講政治了?答案怕是不言自明。
作為老生常談,美國「政治正確」的話題是幾天幾夜也說不完的。我在有限的一年中見到的感受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但這一角已使我清楚地意識到政治正確從來就不是某一個國家的專利,所謂的自由也只是相對並無絕對。我一個外來人口尚且能有這點覺悟,在美國出生長大的莫雷怕是更應該明白「政治正確」的分量。
Freedom is not free. 這是華盛頓林肯紀念堂邊的朝鮮戰爭紀念區的一塊石碑,本意是「自由不是白來的」,但是忽然覺得放在這裡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解讀。在眼下這一場涉及政治、商業、體育、文化等方方面面的爭議持續發酵的過程中,美國人民也不妨換位思考一下自己國家對於「政治正確」的態度。美國的紅線不好碰,那麼中國的紅線就好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