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封城日記2020年4月3日

2020年4月3日，晴，截至下午五點，全美確診人數27萬，死亡人數7千。喬治亞州確診近6千，死亡184人，S&P 2494下跌 1.3%。

今天：

今天國內已經是清明節了，將舉辦全國性的哀悼儀式，相信那哭喊聲會撕心裂肺、響徹雲霄。

真的希望蒼天有眼，讓天下好人一生平安。而在美國我們還在等著真正意義上的「大波殭屍」。今天寫日記的時候，美國的數字我已經不用確切數字了，忽然覺得好傷感，雖然理論上講，那些零頭都已經不重要，但是恰恰每一個生命都是每一個所謂的「零頭」。「零頭」匯成河、匯成海、匯成浪，就可以衝垮人身和人心築起來的醫療防線。昨天了解了些美國的醫院現狀後，我真的擔心美國這次會雞飛蛋打了，真的不知道多少個「大土豆」才能頂得住即將到來的「大波殭屍」。原本醫院無限量供應的N95的價格已經從0.58美元一個漲到了7美元，還買不到。希望我昨天捐的N95能夠不被嫌棄，派上真正的用場。

抗疫：

因為是清明節，我想說說一場葬禮惹的禍。在喬治亞的南部有一個鳥不拉屎的縣目前是全美按人口比例來講的特大重災區。全縣不到9萬人口，感染560人，死亡30人，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亞特蘭大，全州最高。

追其原因就是當時有一個清潔工死了。這個清潔工的外號叫「門臉」（Doorface，這種名字想編都編不出來。）他有10個兄弟姐妹，有超過200人來參加了他的葬禮。而葬禮過後，死神就來了。到現在都不知道誰是那裡的第一個感染者。於是整個縣都沒了門，沒了臉。

我們州的州長居然對著電視鏡頭舔著臉說他之前不知道有無癥狀傳染者。我老公說，他要麼傻，要麼不稱職。我說，他就是在說謊。州政府給他的「小白宮」離CDC也就5公里，他能不知道嗎？他只是不想知道。要不是隔壁的佛羅里達封州了，他還遲遲不肯呢。他的慢動作，導致亞特蘭大早就上了重災區的榜單了。

家人：

今天一大早，家裡討論網上掃墓。老爸發現我小姑一直沒吭聲，不像她通常的性格，小窗一問才知道是我姑父最近病了。是甲狀腺炎，不是新冠，但發燒了好久，要跑發燒門診。估計這段時間真的夠他們忙了，一定憋了好多委屈，我也只能隔空抱抱！這年頭不敢病呀，什麼病都不敢呀。

我的醫生朋友給我發來一個笑話：「最近部分臨床科室醫師反饋，對於影像科報告中提及的磨玻璃密度結節非常焦慮，請大家放心報告內的單發或少數存在的磨玻璃密度結節/灶都不是感染性肺炎，最有可能的是早癌/癌前病變或局灶。」現在看這個，我能笑得出來。去年研究老爸的磨玻璃灶的時候，我翻了多少中英文的研究呀，都快會看片子了。老爸太幸運了，去年早早把「磨玻璃灶」處理掉，要不今年CT機都不敢上。

今年網上掃墓，我也想紀念一下我的奶奶和姥姥、姥爺。我從小和奶奶一起長大，所有我們這輩人里她最疼我。她告訴我的幾句話我都銘刻在心，比如：笨鳥先飛、螞蟻搬家。我出水痘的時候，她怕我到處撓，留一臉疤，為了分散我注意力她教會了我打麻將。之後，我幫她贏過所有鄰居老太太。每次我推到和的時候，老太太們都要抱怨「你能不能把牌按順序碼清楚！」同樣的話夾著同樣的不服輸的口氣，如今總能從打撲克總贏不了我的老公那聽到。

奶奶臨終前的日子裡，有一天跟我說她看見廣告說肯德基很好吃，不知道是個什麼雞。我去中關村給她買了一份雞米花。想想當年的奢侈品有多簡單。姥姥在文革中受過刺激，我從小聽說她精神有問題。那時候不懂事，老怕和她在一起我會有什麼生命安全。但其實她很愛我。她會剪窗花，每年春節都帶著我給鄰居去送她剪的窗花，我最喜歡的是石榴形狀的。有一年春節，我們幾個孩子每人收到了一個用小貓紅手絹包的紅包，打開裡面每個人有零有整的有7塊多錢。現在想想，估計是她好長時間省下來的錢，平均分好包給我們的。

她走的最早，也最突然。我記得她走了以後，我媽對我爸說：我以後沒媽了，你不許欺負我。我姥爺是這裡最長壽的，但也是在卧床時間最長的。他話不多，脾氣特好，喜歡養花養鳥，每年夏天都是他看著我們這幾個熊孩子。我們表面要求也不高，天天嚷著喝粥，就各種鹹菜，還有炒土豆絲。但越是簡單的飯菜越挑剔鹹菜夠不夠脆，土豆絲是不是火候剛好，姥爺永遠不會和我們生氣。姥爺最喜歡帶我去小公園遛彎。我就一路用小棍撥打著公園的鐵柵欄，那是我的「鋼」琴。他從沒嫌過吵。如今老人們早已駕鶴西歸。我這些年基本在外面，也沒怎麼去掃過墓。都是老姐辛苦代勞，一年沒斷過。今年疫情影響，大家也只能網上祭奠了。

想起來《尋夢環遊記》里說的，一個人會死兩次，一個是身體死了，一個是被人最終遺忘了，那才是最後的死亡。但願因新冠去世的所有「零頭」生前有人愛，死後有人祭奠。也祝願所有活著的人健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