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亞裔記者發文:為什麼我不再對人們說「I』m Not Chinese」
紐約時報記者Euny Hong撰文《Why I』ve Stopped Telling People I』m Not Chinese》,翻譯原文如下。
當面對針對任何人的種族主義時,我們的本能應該是憤慨而不是逃避。
2月中旬,當世界開始搞砸的時候,我不得不去我曾經歷過反亞裔情緒的一個地區。因此,在出行前幾天,我直率地給我的美髮師發了電子郵件:「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是你能使我成為金髮女郎嗎?下周我要去旅行,我擔心被誤認成中國人,因新冠病毒而被指責。」
讓我們先跳過這一荒謬的想法一秒鐘,只關注其中的重要一點:為什麼我如此冒失地表達我的要求呢?我只能說我有點擔心仇外心理。我為什麼要撇清我的中國血統呢?這就像兩個人見熊逃跑的老笑話:你不用跑過熊,你只需要跑過另外一個人。類似於這種情況:您不必面對種族歧視;您只需讓人們種族歧視別人。
當時我的恐慌是一個卑微的提醒,提醒我永遠不要過於自信,面對恐懼我會做正確的事。當然,想要避免種族歧視是一種生存本能。但是生存本能通常是不道德的,而且如果不加以制止,很容易變得醜陋。
我最終因為頭髮突然過敏而沒有染成。而且,這也很愚蠢。
但是我和一個中美混血的朋友分享了我的焦慮。我問,如果我在機場停車接受額外檢查怎麼辦?她發簡訊:「隨身攜帶一本你寫的書證明你是韓國人。」 (我寫的兩本書的書名中都帶有「 Korean」一詞。)她補充說:「我是認真的。」
我回復簡訊:「 LOL」(大聲笑),淡然一笑,大約10分鐘之後……然後將我的書放進了手提袋。
Members of the Asian American Commission condemning racism toward the Asian American community because of coronavirus, outside the Massachusetts State House in Boston in March.
我的計劃是什麼?向對歧視我的人說:「嘿,我認為我們都同意這個新冠病毒都是中國的錯,但是,好消息是我是韓國人!你知道,那些為您帶來BTS的人嗎?所以我們是好人,對吧?」
即使大流行帶來了種族歧視最險惡的表象,但這種衝動也不是全新的。我從小就一直在做如何應對,更糟糕的是,我被教著去這樣做。
20世紀70年代末,我小時候在芝加哥郊區讀書時,反華嘲諷每天都在發生。在韓國教堂,這是一個經常出現的話題,這是我們唯一一個在自己家外面盯著其他韓國人的地方。我父母和周日學校的老師告訴我們,正確的回答是:「我不是中國人;我是韓國人。」 (這其實沒有用,一件事情應該記下來:當我告訴一位特壞的幼兒園老師我是韓國人時,他回答說:「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地方。」)
從那之後,我們所有的孩子再沒有一個人為成為韓裔美國人而感到自豪。大人們試圖通過灌輸民族自豪感來彌補這種恥辱。儘管他們有良好的意願,但是他們還會提到那些劣行的兄弟姐妹:言語中帶著歧視。
對於一個口齒不清的孩子,也許「我不是中國人」並不是特別有意義的反駁。但是成年女性應該懂的更多。
那麼,最後是什麼給我帶來了自我反思的時刻呢?是一件T恤。
上個月,我的一個華裔朋友在社交媒體發文,一個針對性的互聯網廣告讓她很憤怒。 Covid-19爆發之後,一些服裝供應商看到了一個商機:一系列標有「我是亞洲人但我不是中國人」,「我不是中國人,我是韓國人」的T恤」,「我不是中國人,我是馬來西亞人」等。在她的帖子下,她的朋友們的評論同樣讓人生氣。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我希望我們小時候能穿這些襯衫。」
瞬間,細思極恐!
基於歷史背景,亞裔多年來相互之間一直在爭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美國,一些亞裔獨資企業在其窗戶上張貼了標語,標明他們不是日本人。我曾經見過一些那個時代的亞裔,他們現在還認為富蘭克林·羅斯福將日裔美國人放在拘留營中在政治上是有意義的。只是因為他們是日本人。
這並不是說貼錯標籤並不危險;它甚至可能是致命的。1982年,在密歇根州高地公園(Highland Park),發生了一起事件,所有年齡段的亞裔美國人都對此記憶猶新:一位名叫Vincent Chin的華裔美國人在脫衣舞俱樂部被兩名白人汽車工人謀殺,他們原以為他是日本人,因為他們認為日本人是摧毀美國汽車工業的惡人之一。
這是身份錯誤標籤的悲慘案例。但是,為了回應那起令人震驚的事件:「Vincent Chin根本不是日本人!」的說辭把「基於種族來攻擊任何人永遠都不行」的核心問題成功轉移出人們的視線。
從我記事起,我一直對亞裔美國人的標籤不滿。我發現這個詞令人沮喪,無奈,將多元化群體歸為一個標題,以某種方式推動了我們想要避免的群體概括。 「你們看起來都一樣,」或「我敢打賭你喜歡Excel,駕駛技術很糟糕。」
但是,在過去的幾周里,我意識到,即使我不認同這個名字,並且發現它過於寬泛(不管是否喜歡它),它也會影響人們對我的看法。對我們任何人來說,唯一的前進道路需要團結一致。
如果有人說:「你們Chinese殺了我們,」那一刻我就是華人。無論我是否給別人一個想法——也許很尷尬,也許是在六英尺遠的地方——我的直覺都應該是憤慨而不是逃避。因為我從這次大流行中學到了很多教訓,其結論就是,試著去與針對性的歧視溝通要比專註於被極端主義錯誤標籤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