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总统与那堵“墙”
动荡的股市
2018年的美国股市可谓惊涛骇浪。这一年,道琼斯、标准普尔500和纳斯达克三大指数分别下跌了5.6%、6.2%和4%,是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股市最为糟糕的一年。整个12月间,标准普尔500指数下跌9%,道琼斯指数下跌8.7%,成为1931年以来最为糟糕的12月。12月24日,纳斯达克指数正式进入熊市,从8月29日的高点,下跌23.6%,而标准普尔500和道琼斯指数则从年度高点分别下跌19.8%和18.8%,使这一日成为美国股市历史上最为惨淡的一个圣诞之夜。
2018年最后三个月,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性指数(Volatility Index,VIX),又称市场恐慌指数达到25.42%,远超历史平均值。而12月26日道琼斯指数上涨1000多点,顺道改写了道琼斯的历史记录。道琼斯指数在一个交易日内下跌1000点只有过8次,其中5次都发生在2018年。2018年股市的这种极度波动,势必进入历史,成为经济史上一份著名的档案。
股市的起伏动荡向来有多重原因。进入2018年,股市已在牛市徘徊将近10年,市场的持续上扬使得一些股票的价格远高于其所应有的正常价值。所以2018年股市的狂跌首先是市场的一种调节,这种调节使得股票的市值更趋合理。
其次,由于竞争激烈,2018年的中期选举充满了变数。历史数据表明,美国的中期选举年,无论哪一个党派获胜,股市一般都会下跌。这是因为政治上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让市场一直处于担心和恐慌的状态,从而呈现出超过往年的更大波动。
第三,2018年间,债券收益率不断上升,从年初的2.41%上升到10月份3.25%,达到7年来的最高值。这预示着短期内高利率的投资环境导致一些基金撤出股市,进入债券市场。债券是人们预测股市或经济前景的风向标之一,具体需要观察债券收益率曲线。收益率曲线是两种债券收益率之间的差,一种是长期债券,另一种是短期债券。如果短期借贷成本低于长期借贷成本,则表明投资者预期经济会增长,反之,则是预期经济的衰退。
过去60年里,美国的收益率曲线一直是预测经济的一个有效指标。2018年12月,收益率曲线发生反转,三年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高于五年期国债的收益率。虽然这只是一个指标,并不一定意味着经济衰退,但是也足以引起人们的担忧。
第四,美国的房地产业开始出现疲软。房市首先出现增长速度变慢的现象,同时,房价的涨幅仍远远超过工资涨幅,使得一些城市的住房价格变得难以承受。2008年最严重的金融危机,即是源起于房地产市场的崩溃而导致了银行业的崩溃。鉴于住房对经济的巨大影响,房地产市场的疲软终究也导致了股市的波动。
最后,全球经济,包括中国和欧洲,在2018年都呈放缓的态势。由于美国标准普尔500指数中,三分之一公司的盈利都和中国有关,中美之间的贸易冲突在经济和股市上所产生的影响就尤为显著。而英国脱欧对英国和欧洲的影响,阿根廷和土耳其的货币危机,也都加剧了投资者的担忧。
然而在所有的重大因素中,美联储对于股市的影响最为巨大。2018年,几次大幅度的股市下跌几乎都是与美联储的加息、缩表和讲话有关。2018年2月,劳工部公布了乐观的就业市场和失业率报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立刻暗示2018年会有激进的加息举措。股市应声一泻千里,一日狂跌逾千点。10月之前,尽管起伏动荡,股市还是整体向上。然而9月26日,美联储进行年度的第三次升息,之后,鲍威尔出来讲话,称目前利率尚有很长一段路程方能到达中性利率(A long way from neutral)。股市的惊恐使得道琼斯和纳斯达克指数持续下跌,到了月底,股市在2018年的升值部分全数回零。12月19日美联储年度第四次加息,鲍威尔再作鹰派式讲话,股市至此完全失去信心,短短数日之内又是狂跌数千点,市场几乎跌入熊市。
美联储如何对市场进行调控
在帮助制定货币政策,调控经济和股市方面,美联储所起作用至关重要。人们关于美联储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它的加息和降息。简单言之,当经济衰退或股市黯淡的时候,美联储一般会降低利率,使得个人和企业能够获得低息贷款,从而促进经济规模的扩大,提高就业率,带动股市的上升;而经济过热时,美联储则会提高利率,以抑制通货膨胀,降低资产泡沫。
在过往的历史中,美联储曾多次缓解经济危机。例如2008年经济大萧条之后,美联储将利率降至为零,给予银行无息贷款的极度优惠政策。这一史无前例的举措,成功帮助美国经济度过了寒冬,直至2015年开始经济回暖。
除了升息降息,美联储还通过量化宽松(Quantitative Easing–QE)或量化紧缩(Quantitative Tightening—QT)政策,控制市场上货币的供给量,增加或减少信用额度,以达到调控经济的目的。具体来说,QE就是扩大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扩表),买进政府债券(Government Bond)和抵押担保债券(Mortgage Security Bond)向市场注入资金。当货币的流通量得到增加,利率就会因此而降低。QT则是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的缩减(缩表),美联储卖出债券,资金从市场回笼,货币流通量减少,进而增加利率,刺破大宗产品的价格泡沫。
2008年金融危机后,在时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的领导下,美联储进行了三次QE,吸收了超过3.5万亿美元的政府和机构债券,将大量资金投放市场。注入资本市场的现金很大一部分流入了股市,促使了股市的逐渐回升。这一措施缓解了危机,刺激了经济,但是同时也使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扩大了5倍。结果到了2016年的时候,其资产负债高达4.5万亿美元,股市和资产泡沫也急剧增大。
2017年美联储开始缩表,意欲回到2008年以前少于1万亿的水准。但是目前来看,这一目标似乎难以企及。美联储的问题是当初放出太多资金,市场被宠坏,如同啼哭索求的婴儿,习惯得到好处,现在再作瘦身就变得很艰难。2018年,美联储加息和缩表太快,市场难以承受,股市剧烈动荡,有可能就此牵累经济发展。
2008年美联储降息为零,属于非常时期的举措。之后随着经济的复苏,美联储一直试图升息,使之回到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的利率。耶伦(Janet Yellen)出任主席时期,美联储2015年年底开始加息,但是由于加息给股市和经济带来了不稳定,一直到2016年年底才进行了自2015年以后的第二次加息。
特朗普执政以后,由于经济形势强劲,美联储在2017年进行了3次加息,2018年进行了4次加息。到2018年年底,美联储的利率调整至2.25%。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
也正是由于2018年的四次加息,股市产生了剧烈的动荡。这使得人们开始怀疑美联储在这一年里一系列的加息举措是否恰当正确。特朗普在圣诞之夜发推特抱怨:“我们经济唯一的问题是美联储。他们对市场没有感觉……美联储就像一个强大却得不了分的高尔夫球手,因为他没有接触——他不能推杆!”(The only problem our economy has is the Fed. They don’t have a feel for the Market… The Fed is like a powerful golfer who can’t score because he has no touch-he can’t putt!)来自市场上的诸多反应也如特朗普一样,将股市哀鸿遍野的原因归之于美联储。
美联储的前世今生
要评判美联储的职能,首先需要对美联储的性质及其历史有所了解。亨利·福特(Henry Ford)曾说,“人们不了解我们的银行货币系统,这真够幸运的,因为如果他们了解了,我相信明天早晨来临之前就会有一场革命。”(It is well enough that people of the nation do not understand our banking and monetary system, for if they did, I believe there would be a revolution before tomorrow morning.)
福特所说的银行货币系统就是指美联储银行系统。一直以来,美联储银行被冠以种种神话,罩上层层迷雾,其声称独立于外部影响,对市场稳定、经济增长和公共利益的承诺均显得神秘而复杂。究竟如何,须得了解一下它的历史。
成立于1913年12月23日的美联储,有一个中央美联储理事会,它的运作系统包含了12家地区美联储银行,而地区和中央银行之间更多的是合作关系,而非隶属关系。理事会有12名理事,其中7名由总统任命,其余5名由银行任命。美联储的作用包括指导美国经济,保持市场稳定性,监管银行。在运作中,美联储理事会向代表美国公众行事的国会报告并对国会负责。但是美联储并非如它的名称所作的暗示:美联储既不为联邦政府所有,也不拥有储备金(Federal Reserve is neither truly Federal, nor a full Reserve)。
美联储实际上确实是一种特殊性质的银行,是全美各大银行之间互相支付转账的银行,也可以说是银行的银行。美联储虽然是银行,却选择“联邦”一词,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在后来也被证明更容易为人们接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自美国建国起,政府中一直有声音试图建立一个中央银行,以解决政府在财政方面的一些运作问题。但是中央银行的私人所有权性质,始终是争议的焦点。
美联储最后终于成立,完全是迫于经济形势。1913年美联储成立之前,美国经历了一连串的金融危机,随后公众对银行和投资存款的安全感到担忧。如果一家银行或贷款机构倒闭,将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银行也会倒闭。联邦政府迫切需要在金融危机期间掌控局势,安稳市场心理,因此,作为金融危机解决方法的美联储应运而得以成立。1910年,共和党参议员奥尔德里奇(Nelson Aldrich)和摩根大通、洛克菲勒等公司和银行高管共6人,秘密前往乔治亚州杰基尔岛隐居了10天,试图建立一种健全机制,以解决美国银行系统的缺陷。这一机制就是美联储的雏形。为了避免这种企图的流产,秘密集会三年以后才公之于众。在美联储法案颁布以后,美联储立即采取行动,向银行和金融机构提供紧急贷款,使这些银行和金融机构不至于在危机浪潮中沉没覆灭。
美联储的官方网站上如此阐释:“美联储系统作为政府内的独立实体履行其公共使命。它不属于任何人,也不是一个私人的营利机构。”这样的注解多少有些语义含糊,而这种含糊正是美联储复杂而神秘身份的写照。
不少早期的美国政策制定者们认为私人银行会被利润所驱使,拒绝将货币供应和信贷创造这种敏感而关键的任务委托给他们。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总统曾说:“如果美国人民允许私人银行控制他们的货币发行……银行和公司将剥夺人民所有的财产,直到他们的孩子在其父辈征服的大陆上无家可归。”
1836年,安德鲁·杰克逊总统(Andrew Jackson)废除了美国第二银行(The Second Bank of United States),亦即当时的中央银行,认为它对国民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不适当和不健康的影响。从那时到1913年,美国不允许成立私人中央银行,货币政策或多或少是按照美国宪法执行:只有国会才有权力“铸造货币,规定货币的价值”。1913年美联储银行成立前不久,塔夫特总统承诺会否决任何包括成立私人中央银行在内的立法。
批准美联储银行成立的是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总统。美联储从此得以控制一系列的金融经济行动,包括利率、货币供应、信贷创造、通货膨胀和就业。美联储贷款给政府并赚取利息,这导致了国债开始逐渐上升,因为政府能够更多地依赖于从银行借款,而不是自筹资金。签署《美联储法》三年后,威尔逊颇感懊悔,他说:“我无意中毁了我的国家……国家的发展和我们所有的活动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们已经成为文明世界中最糟糕的统治者之一。”
这一体系的巨大权力被银行家罗斯柴尔德 (M.A. Rothschild)充分认识,他宣称,“让我控制国家的货币供应量,我才不在乎由谁来制定法律。”(Give me control of a Nation’s money supply, and I care not who makes its laws.)
饱受争议的美联储
美联储关注经济及股市的未来,其分析具有前瞻性。而它采取行动的效果,也许会在一年或数年以后才能显现。卡特和老布什任期的后期,美联储不顾总统的请求而进行加息,虽然卡特和老布什在任上始终未能看到经济复苏,但他们的后任,里根和克林顿都享受到了美联储加息的红利,见证了日后经济的繁荣。事实证明,美联储这两次的行动都是正确的。
但美联储的行动并不尽然正确,事实上大约有半数的时间,美联储对经济的预测和相应的调息政策都被证明为误。当经济强劲时,美联储强硬的鹰派作风是正常的。然而2018年美联储做得太快,太激烈了,以至于这一牛市的主要驱动力之一开始有所逆转。所以随着2018年美联储的四次加息,股市出现一片惨象的时候,人们对美联储决策的质疑似乎就有了充分的依据。
而且,美联储在2008年对大银行的救助是一个久未消失的污点。许多人认为美联储犯了重大的政策错误,美联储不仅向面临重大风险的美国银行业巨头发放了救助金,也向海外银行发放救助。救助金额达数万亿美元,而这些大银行是2008年美国金融体系几近崩溃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造成经济的“大衰退”。然而美联储使银行摆脱了困境,却使数百万美国人在危机中失去了工作和住房。
长期以来,对于美联储的争议始终没有消失。美联储的成立意图是建立一个独立纯粹的技术官僚或无私的政策制定实体,完全致力于国家利益,不受任何外部影响。但是在现实中,中央银行的独立性意味着独立于民众和民选政府机构,却有可能不是独立于强大的金融利益。2008年以后,人们更加认为美联储已经被华尔街和大银行的利益俘获。
共和党议员容·保罗(Ron Paul)父子一直主张要对美联储进行审计,并要废除美联储,将发行货币、收取利息的事情归还国会。然而从历史来看,美联储是以一种别无更好选择的不得已的方式存在着,在平衡、调控、稳定和监管等方面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的确,它在财政上高于总统和国会的权力,对大银行偏袒保护,在事实上造成重新分配财产的不完善,让这个社会耿耿于怀。可是我们也能设想如果国会真的收回美联储的权力,我们所见的场景就会是,要么滥印货币(哪一个总统都希望有更多的货币),要么为一个预算进行无限期的争执(就如同今日为美墨边境墙的争议而导致政府关闭),而罔顾金融危机或经济危机的迫在眉睫。
总统与美联储:冲突和对抗
2018年年初的景象几乎还历历在目:2017年年底和2018年年初,美国的经济和股市一片歌舞升平,不仅是美股指数上扬43%,市值增加了8万亿美元,人们更乐观地预测,这一年的GDP将高达到4%。确实,2018年的美国看到了制造业的回归和失业率的历史性最低。尽管特朗普自上任总统以来始终是四面楚歌,可是各种强劲的经济指数一直给特朗普说话的底气和谈判的筹码,使得他在重重的围困之中,保有一方天地,能够顽固地执行其不同寻常的各种政策。
股市的溃败对特朗普的打击显然是巨大的。正如他此前一直固执地将股市的繁荣归结于他的经济政策和执政的成功,股市的一路狂跌,则不可避免地让其政策被诟病。2019年新年伊始,特拉普所将遇到的种种冲击:总也不得完结的通俄门、激进民主党人试图对他进行的弹劾、国内国际的经济政策、美墨边境的高墙预算……本来都有国内的经济形势为其缓冲,如今,股市的剧烈动荡则使特拉普的连任蒙上了阴影。
特朗普对鲍威尔的种种抱怨和施加的压力,被媒体视作干涉了美联储的独立性。但是历史上看,总统与美联储的冲突时常发生。理论上来讲,总统的利益和美联储的利益是互相冲突的,总统注重短期效应和目前局势,美联储则注重长期效应和未来走向。
也许影响整个国家的决定不应该由一个与外界隔离的机构中的小部分人来做出。美联储的创立者们也有这种认识。美联储成立之前,围绕有关理念有过一场持续多年的冲突,从1907年一直持续到1913年。这场冲突集中在这样一个认识上:一个由银行家管理的独立的中央银行会损害国家利益,因此,如果美联储成立的话,它不应该是独立的。关于这一冲突,许多有关著作多有叙述。利亚夸特·阿哈迈德(Liaquat Ahamed)著过一本《金融领主》(Lords of Finance),其中就详细描述了20世纪20年代一小群中央银行家如何做出决策,并为世界经济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目前,也有人认为美联储在危机后的政策对华尔街的好处可能远远超过对国民经济的好处。
威尔逊以后,总统与美联储的冲突一直存在,双方皆不相让。杜鲁门、林登·约翰逊、罗纳德·里根和乔治·布什,都与美联储发生过冲突。杜鲁门曾试图解雇当时的美联储主席,但最终以失败告终。吉米·卡特听任美联储做出决定,结果付出了失去连任的昂贵代价。
自克林顿以来,美国总统一直避免在公开场合批评美联储,以免招致向美联储施压的负面评论。尽管如此,美联储主席和总统之间的会议却时有举行,克林顿就时常与格林斯潘会面讨论,伯南克和耶伦也都与总统进行会晤,向总统简要介绍美国经济前景、处理危机或讨论他们的连任或离职。所以,特朗普有充分的理由向鲍威尔提出自己的看法并进行交流。
12月23日,《华尔街日报》刊登了一份白宫工作人员希望召开特朗普–鲍威尔会议的报告,认为即使在当前充满敌意的情况下,会议对鲍威尔也有一些潜在的好处。人们评论说,特朗普和鲍威尔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如果他们能见面和交谈,他们会相处得很好……总统喜欢听理性、辩论、分析,而鲍威尔也喜欢。
平心而论,特朗普咄咄逼人的个性,实在也是不给人留有余地,也许正是他频频的推文和指责逼得鲍威尔无路可走。听从总统的抱怨,显得失去了独立性。鲍威尔无从冷静思考,作出正确的决定。特朗普的频频发推也扰乱了市场的心理,反而增加市场的恐慌。然而要改变特朗普的个性,大概会是难于上青天。
2019年的经济展望
2019至2020年接近总统大选,民主党激进左翼强势,特朗普一样强势且继续饱受争议。政治上更甚于往年的喧嚣,终将延至美国的经济和股市。
2018年11月的中期选举,由于民主党在众议院的获胜,两党力量趋于势均力敌,之间的对抗和冲突随之愈演愈烈。果然,年底在讨论2019年财政预算时,民主党否决了特朗普关于在美墨边境建墙的56亿美元支出,虽然这笔费用在全年4万亿的预算中,只占了0.125%。这项争论当然与支出的费用无关,纯粹是两党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冲突。特朗普要兑现竞选承诺,民主党则反对高墙。基于此,两党均不愿做出让步,其结果就是,从12月22日起,25%的政府再度关门。截至1月8日,政府已经关门18天,时间跨度仅次于1995至1996年克林顿执政时期的21天政府关闭,所造成的损失恐将超过建墙的56亿美元。而如果政府关闭时间持续过长,对于原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股市也势必造成影响。
特朗普放言愿意放弃“墙“(Wall)这一词汇,改用”钢铁障碍物”(Steel Barrier)。两党之间这种语汇游戏实在是有些荒唐。特朗普作为总统,有权宣布边境紧急状态,绕过国会修墙,但是这会遇到很多司法挑战。1月8日晚间,特朗普发表电视讲话,争取民意,希望和民主党再次回到谈判桌上。
对于特朗普来说,穆勒报告和民主党激进派的弹劾呼声,仍然是一种阴影。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难以期待民主党的合作。在政策方面,减税和放松监管的红利已经用尽,第二次的减税和进一步放松政府监管也没有可能,剩下的只有基础建设。如果特朗普顺利通过通俄门的调查,他就有可能展开与民主党的合作,正如民主党也期待的那样,大力进行基础建设。这无疑也会促进经济的发展,从而刺激和带动股市。
2018年年尾虽然沉重而令人沮丧,但是人们对于2019年仍然保有乐观的期许。从经济大萧条起,股市两年持续下跌的情形只发生了四次,所以人们轻松地预测着2019年不会被这种小概率的厄运砸中。
2019年的股市存在两个最令人烦恼的担忧:一个是贸易战,一个是美联储的加息和缩减资产负债表。如果这两个问题得以很好处理,2019年可能会是股市很好的一年。1月4号,鲍威尔在亚特兰大年度经济会议上发表讲话。或许是迫于特朗普的压力,或许是他自己也意识到加息过快,鲍威尔暗示如果情况变糟,他会借鉴2016年耶伦的做法,减少或停止加息。鲍威尔的讲话对市场和经济来说犹似甘霖。鲍威尔周五讲话,周一道琼斯指数上涨700多点,债券收益率下降至2.75%,截至1月8日,标准普尔指数上扬2.7%,股市初见曙色。
作为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市场的轩然大波,也许他应该效仿他的前辈格林斯潘。格林斯潘以其说话的不确定性著称,他的每一次公众讲话永远都是模棱两可,从而避免了给投资者和股市带来慌乱。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Jamie Dimon)表示比较乐观,他认为,从股票到高收益债券等一直在闪现警告信号的市场,可能是对增长放缓的过度反应,而不是即将到来的衰退的前兆。总体说来,戴蒙认为2019年美国经济会有不错的增长。
在特朗普与全球展开的贸易战中,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对于全球的经济心理影响巨大。每当股市走向低迷,特朗普只要在推特上表示与中国有一项交易“进展顺利”,或称谈判“非常全面”,股市就会相应恢复上升。最近,特朗普又在推特上发布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进展,世界局势是否因此而明朗,诚为众人瞩目。
诺贝尔经济学家安东尼·萨缪尔森曾说:“股市已经预测了过去五次衰退中的九次”,人们喜欢引用他的玩笑表示对于股市的看法:有时候股市下跌与衰退有关联,有时候股价下跌与经济又没有关联。这种变数将我们置于一个神秘处境,听凭市场的魔力揭示最后的谜底。然而人们对于2019年好像抱有乐观并怀有较多的希望,愿安东尼·萨缪尔森的预言里,我们刚好幸运错过了那不幸的五次。
(作者系国际政治学者、财税专家,现居美国亚特兰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