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男護士16年殺400位病人？溫柔親和天使面孔，手段極狠專挑危重病人下手

上周，一部根據真實罪案改變的電影《良心護士The Good Nurse》首映，由奧斯卡影帝影后小雀斑和勞模姐主演。電影的內容，和標題呈現的「良心」完全相反，講述了一位從業十幾年的男性護士，借職務之便謀害病人，最後被女性護士同事懷疑，進而被捕的故事。

（劇照）小雀斑和勞模姐在大銀幕輪流飆戲，小雀斑的陰鬱和詭異神情，勞模姐的疑惑和恐懼的表情，帶觀眾進入了兇案發生時的黑暗之中。

（劇照）現實里，擁有被稱為「天使」的職業的原型人物Charles Cullen查爾斯·庫倫，在病人最孱弱的情況下犯下滔滔罪行。警方能夠確認的殺人案，有29例，但據估計，受害人可能有400餘人。也因為此，庫倫很可能是美國歷史上殺人最多的連環殺手

他究竟為何行兇，多年來一直是人們討論的重點。

1960年2月22日，查爾斯·庫倫在新澤西州出生，是一家八個孩子里的老幺，尚在襁褓時，開巴士的父親早早去世。

1977年，他高三時，拉扯八個兒女長大的母親又在遭遇車禍後撒手人寰。

庫倫的同學和鄰居對記者透露，庫倫從小就孤僻寡言，沒有朋友，母親去世後他變得更加沉默。

他後來因殺人被捕後曾對警察說，母親的死是毀滅性的打擊，當時醫院甚至在沒有通知到他的情況下，草草將母親火化。

母親去世後，庫倫從高中輟學參軍，去了美國海軍的潛艇部隊服役。他通過了體能和心理測試，成為新晉士兵，開始了潛艇生活，每次持續時間長達兩個月。

據庫倫的長官回憶，他一點都不合群，長期遭到老兵和新兵的霸凌。

有一晚，長官發現他穿著從醫務室偷來的綠色手術袍，戴著口罩，坐在控制室的導彈按鈕旁邊，畫面十分詭異。

後期，因為被欺負太狠，庫倫被轉到了供給船上。在那裡，他的心理狀況繼續惡化，多次試圖自殺被救下來。

1984年，24歲的庫倫因病退役。

退役回到家鄉新澤西州後，庫倫入讀護士學校。三年後，他以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成功畢業，並在1987年同一年，與一位叫Adrienne的女性結婚，之後生了兩個女兒。

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庫倫畢業、成婚、當了父親，也順利在新澤西州的聖巴拿巴斯醫療中心入職了第一份護士工作，在燒傷病房區。

但一切，只是看上去很美。

虛假的溫暖

庫倫工作的第一家醫院的護士同事回憶，他平日里雖然沉默寡言，但對待病人卻挺溫柔，看上去是一個溫暖的人。

溫柔卻沉默的背後，是惡魔的顯現。

1988年6月11日，一位72歲的新澤西州的法官在醫院去世，當時的死因為「史蒂芬斯-強森綜合征」，一種因過敏導致的致命皮膚疾病。

這位法官早前的確是因為藥物過敏送醫，所以最後的死亡沒有引起懷疑。

然而，法官的女兒卻不這麼認為：「我一直覺得事出蹊蹺，進展太快了，但又沒有其他說法。」

事實上，這是警方追溯到的，庫倫的第一次兇殺。他借職務之便，向死者的輸液袋裡注射了可致死計量的不明藥物。

1988年至1992年，庫倫在聖巴納巴斯醫療中心工作期間，他多次犯案，向多名危重患者下手。

他們中有年邁的病重老人，也有艾滋病人；有的是他負責的病人，有的也是他趁其他護士忙碌時，偷偷盯上的其他病人。

因為在護校的成績優秀，專業知識過硬，庫倫天然地得到了其他同事的信任。再加上醫療資源緊缺，護士和醫生都在忙碌，他可以趁亂隨意進出病房和配藥房。

在無監管的配藥房，他能輕而易舉地獲得過量的胰島素

（注射過量可致人血糖異常，過敏而死），也能悄悄向病人的輸液袋裡加入過量的地高辛

（用於治療心臟病，過量使用會中毒）。

這兩種藥物因為在治療中較為常見，大多數庫倫的同事都不認為會有問題。

時間來到1992年1月，醫院在沒有任何風聲的情況下，突然開除了庫倫。據他的同事回憶，庫倫被開除前排班大量被縮減，沒人知道為什麼。

很多年後，警方在調查時發現，當時醫院對庫倫負責病人的高死亡率早有懷疑，並開始了簡單調查，但因為擔憂引起負面輿論被家屬「糾纏」，讓醫院名聲受損，決定將他開除，且沒有報告給國家護士委員會，以絕「後患」。

醫院的息事寧人，給庫倫後來更多的猖狂行兇大開了綠燈。他不僅沒受調查，找下一份工作需要原醫院寫推薦信時，醫院也沒有提及任何關於他負責病人的死亡情況。

1992年2月，被開除一個月之後，庫倫拿著推薦信，輕輕鬆鬆在新澤西州的華倫醫院找到了新工作。

這一回，他找到了「夢想病房」：心臟病和重症監護室。

為何是「夢想」？因為這裡都是危重病人，需要護士24小時輪流值守。而病人的情況瞬息萬變，時刻可能需要藥物的補給，對於以殺人為樂的庫倫來說，這裡是他最能「施展技藝」的地方。

他入職後，主動申請了晚班。急缺夜班護士的病房管理者，很快通過了他的申請。

「危重病人在重症監護室死亡」這樣的情況，成了庫倫行兇的天然保護屏障。患者因重病而亡，家人哀痛但不會有過多懷疑，院方也不會被過多苛責。

根據警方多年後的調查，庫倫向三名年邁的患者注射了過量地高辛導致她們死亡。

1993年，庫倫的殺人行為越來越極端，而他的私人生活也風波不斷。

先是年初，妻子提出離婚，向法官表示丈夫多年來冷暴力，並經常在夜裡聽到他虐待狗時，狗發出的慘叫聲。庫倫最後和妻子離婚，失去了女兒們的撫養權，搬到了地下室居住，每個月還要支付撫養費。

婚姻失敗後，庫倫從沉默寡言變為極度躁鬱，不僅幻想一位女護士是自己的女朋友，1993年3月，還硬闖私宅，要和她發生關係。女方報警他被捕後，庫倫試圖自殺但失敗。

案件審理過程中，他請了兩個月病假，在精神病院接受了治療。可是，因為這些都屬於個人隱私，庫倫工作的醫院並未被告知他的這些極端行為的詳情。

1993年8月，庫倫認罪，被判緩刑。同一個月，他回到了醫院工作。

剛回醫院，他就因為又一起病房兇殺險遭逮捕，但竟然僥倖逃脫逮捕。

1993年8月，91歲的Helen Dean做完乳腺癌手術進入重症監護室恢復，兒子守護在外。她情況不錯，醫生判定很快可以出院。

根據患者的兒子回憶，母親入住後，並沒有負責她病床的庫倫突然出現，讓家屬離開，表示醫生和護士需要做治療。

兒子回來後，母親對他說：「他給我打了一針」。因為之前的負責醫生並未告知母親要被打針，兒子立刻向醫院投訴，並明確指認了附近站著的庫倫。

可是，繁忙的病房沒有任何人對此作出回應，沒有人出來負責。第二天，Helen出院，當天下午，她因心臟衰竭去世。

怒不可遏的兒子報警，並走了司法程序，要求屍檢。但詭異的是，儘管檢察官和屍檢官都能確認庫倫給Helen打了未經處方的藥物，但最後的屍檢，測試了100種可能的毒性藥物之後，卻偏偏漏掉了治療心臟病的地高辛。

直到2004年，庫倫被捕，警方重啟調查將Helen的遺骸重新進行屍檢時，一切才真相大白，她被注射了致死量的地高辛。

被捲入如此重案的庫倫，難道還能繼續工作嗎？答案是肯定的。他通過了測謊儀測試，檢方撤案，他繼續在ICU工作。

記者曾在庫倫被捕後詢問醫院的發言人，得到的答案是：「他的主管肯定知情，但他沒被正式提告，也通過了測謊儀，醫院就想算了。」

1993年12月底，曾經有過自殺企圖、進過精神病院、被上一家醫院開除過一次、因為騷擾女性被判緩刑、疑似謀殺病人的庫倫，主動提出離職。他帶著這些完全不應該再當護士的履歷，順利跳槽到了下一家醫院。

從1987年進入醫療系統，輾轉醫院後，1996年，庫倫在同樣位於新澤西州的亨特頓醫療中心繼續殺人。

無背景調查，無犯罪記錄提示，在醫療資源持續緊缺的情況下，他故伎重演，給至少5名患者注射過量的地高辛導致其死亡。

1996年底開始，因為抑鬱症複發加上經濟壓力過大，庫倫失業，再次進入精神病院治療。中途他換到另一家醫院工作，但因為表現不佳被開除。

失業大半年後，1998年2月，庫倫在費城的另一家護理康復中心找到了工作。他再一次躲過背景調查，成功入職。

在新的護理中心，庫倫在呼吸科病房工作，接手的病人都是需要上呼吸機的重症患者。更多的病人死在他的針下，幾乎都因過量胰島素或地高辛中毒而死。

這時，終於有醫生和護士開始向上級反應他們看到的問題。

有的表示看到他拿著針劑偷摸進入病人的房間，有的反應他去了另一個病人的房間後，病人的手臂骨折。

然而這間醫院，再一次用只開除庫倫，而不是報警和告知護士協會的方式，將事情壓了下去。另一邊，院方低調處理了患者的死亡和受傷事件，進行了庭外和解，賠償金額沒有透露。

從1998年末開始，庫倫再次在至少四家醫院輾轉，依然是醫療資源緊張，無背調的情況下，他越殺越多。

一邊殺人，一邊自殺。

2000年1月，庫倫試圖在家燒炭自殺，但被救下，當時供職的醫院也並未被通知他的情況。

極其不穩定的精神狀況，讓庫倫的殺意越發瘋狂，2002年9月至2003年中，他用偷葯注射的方式，又殺了至少13名病人。

這期間庫倫供職的醫院，新澤西州的薩摩賽特醫療中心，對庫倫到來後病房的高死亡率開始了調查。

而和庫倫建立起同事友誼的護士Amy Loughren艾米·勞倫，成為了最終阻止惡魔行兇的關鍵人物。

2002年9月庫倫入職後，同在一個病房工作的艾米和他關係不錯。

艾米曾對記者表示，和庫倫相處時不覺得有異樣，雖然他沉默寡言，但工作挺認真。她不知道的是，這時期，庫倫的精神狀況堪憂，殺人頻率之高，已經引起調查人員的注意。

為了不打草驚蛇，調查人員找到艾米，希望她配合找到庫倫的用藥記錄，觀察他的上班舉動等等。

艾米答應下來，並通過配藥房的電腦程序，找到了巨大的突破口：庫倫的瀏覽記錄和用藥申請。

艾米在採訪里說，庫倫的電腦記錄令人震驚，他不僅詳細翻閱自己負責病人的用藥情況、過敏藥物，也不會放過其他護士的病人：「他根本就是在認真地研究所有的病人。」

這些記錄都有時間提示，也幫助了調查人員反推了庫倫工作期間去世的病人的死亡時間。

但如何讓庫倫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調查人員想出了讓艾米戴上竊聽器，在醫院外與庫倫以朋友的身份吃飯聊天的辦法。

2003年10月，一位病人因低血糖異常去世，醫院報警，這也是庫倫殺害的最後一位病人。

警方介入，調查了庫倫的過往歷史，與他相關的諸多病人死亡的事件這才浮出水面。10月31日，庫倫因隱藏履歷黑歷史被醫院開除。

2003年12月12日，調查人員讓艾米戴上竊聽器，在餐廳與庫倫見了面，終於套出了他可能殺人的隻言片語，庫倫當場被捕。

可被捕後，庫倫很狡猾，不肯再開口。艾米再次答應警方請求，戴著竊聽器，去到審問室和他見面。

艾米撒謊稱，自己也被懷疑了，問庫倫為什麼要這麼做，並立刻問他殺的第一個人是誰。

僵持中，庫倫破防，終於向艾米說出了自己的殺人歷史。調查人員立刻進入現場，庫倫滔滔不絕，講了7個小時。

七個小時里，他向警探提到了自己當護士16年以來，殺害的至少40位病人的名字。

2006年3月，庫倫以認罪殺害29人被判無期徒刑的方式，逃避了死刑。如今，他依然在新澤西州監獄服刑。

庫倫究竟殺了多少人，目前依然沒有確切的數字。持續了16年的罪惡，數家醫院的病房，難以立刻辨別的注射藥物過量導致的死亡…

還有無數個本可以阻止他繼續行兇，但無法再逆轉時間的制度漏洞：背景調查、合法監管、問責程序。

惡在毫無阻擋的環境下狂奔，最後在太多無辜生命的消逝下才得到重視。事實，永遠比電影更令人恐懼。